贰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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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 /嘟兴

CP: 嘟兴

贴膜小哥x卖唱歌手,地下通道爱情故事。短篇一发完。

BGM: 刘若英-后来。看文愉快^^


后来

01

那几年,正是北漂流行的时候,少年和少女们背着轻飘飘的行囊,离开学校,离开家,一路北上试图实现自己的梦想。


张艺兴也不例外,一成不变的生活让他觉得荒度人生,于是他收拾了几件薄衣薄裤,背着一把捡来的破吉他,买了一张去北京的坐票,坐上了凌晨的火车。


火车开得很慢,经过大大小小的城市,人们大多结伴而行,路途里谈笑风生,没有人像他,数着皱巴巴的零钱,纠结着是吃一碗泡面,还是买一瓶矿泉水。新鲜感让他忘记了硬座的折磨,从未离开家的少年怀揣着一颗充满热情与希望的心,一路颠簸到了北京。


张艺兴连房子都不找,就急冲冲地去了唱片公司,哪想,连大门都进不去。


守门的大爷看他一个毛头小子,如同那些在过去的每一天来到这里追逐所谓梦想的年轻人一般天真,便操着囫囵的儿化音,将他赶走——哪凉快哪待着去,回家好好学习吧。


张艺兴被当头棒喝,自然是失落无比,可是他想起离家出走前,爸妈那个失望又愤怒的眼神,嘴里还说着“断绝关系”之类的字眼,就气不打一处来。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家,他要衣锦还乡才是。唱片公司不行没关系啊,他去酒吧卖唱总可以吧。


没想到酒吧的门槛儿比唱片公司还高,他坐着穿越半个城市的公交车,到了酒吧一条街一看,都是和他一样背着吉他的青年,他们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沧桑与颓然,是他怎么也比不上的。


他就像是一朵鲜嫩的小花,连嗓音都还是清亮的,酒吧里的人一看他就挥挥手将他打发走,连吉他都来不及拿出。


好不容易在一家破旧的小酒吧得到了试唱的机会,张艺兴颤颤巍巍拿出吉他,唱了几句,老旧的弦给崩了,划破了他的手指。


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北京汉子,让他下了台,从落了灰的抽屉里摸出一副弦,递给张艺兴,他说:“就你这个怂样,唱得再好我也不能雇你,何况你唱得不好,亏了你的好嗓子。我建议你先练练胆儿,再来我这儿试一次。”


张艺兴虽然被批得一文不值,可是还是被那副弦给弄得有点儿哽咽,他努力憋了憋眼泪,说,好。


02

练胆儿说得简单,张艺兴除了吉他什么也没有,哪知道怎么办。


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河边,拿出弦,笨手笨脚地想换上,弄了半天,整把吉他都变得乱糟糟的,烈日当空,他一点精神都没有,觉得人生实在是艰难。正在这时,屁股被踹了一下,一个小伙子在他身边坐下,自然地接过他的吉他,给换上了弦。


“谢、谢谢。”张艺兴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意给打得不知所措。


“没事儿,我就是看你特像以前的我。”那人这么说。


“你……在这唱歌吗?”


“是啊,唱了好几年了都。”男人点上一根烟,猛地抽了一口。


张艺兴正愁无路可走,正好来了一个前辈,他赶紧问道:“那你是怎么开始的呢?我去应聘人家让我练练胆……”


那人哈哈大笑了几声,他说:“你和我真的很像。我是从地下通道唱歌开始的,就那么一块两块钱攒起来,唱得沧桑了,这些酒吧就喜欢了。”他拍了拍张艺兴的肩膀,声音的共振让张艺兴胸口发疼。


最后,张艺兴竟然得到了一个破音箱,男人说,赠与有缘人。


得到了指点,张艺兴又雀跃起来,他蹲在街边吃了一碗凉面,天色渐晚,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,他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,走了几站路,终于找到了一个没人卖唱的地下通道。


潮气积聚在地面上,渗出了丝丝水痕,通道里又潮又阴,张艺兴却浑然不觉,他挺着胸脯,在摆地摊的小姐姐疑惑的目光里,走到通道的中部,给音箱插上了电,连上了自己的木吉他。


拨出第一个音,就反复回响在空旷的通道里,张艺兴这下又露了怯。


他缩起肩膀,抬头去看四周,这才注意到对面竟然有个小摊儿。


小小的桌子后面坐了个人,瞪着大大圆圆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,短短的头发和简单的格子衬衫,衬出他勃发的少年气。张艺兴看了看招牌,写着——手机贴膜。


高清膜,钢化膜,超强钢化膜。


圆眼睛的少年跟他对视上,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。


嘴巴竟然是爱心的形状。


03

这个笑容竟然让张艺兴镇定下来,他拨动琴弦,弹出简单的和弦,虽然手还是有点抖,声线也不太稳,不管怎么说,都唱出了第一首歌。


贴膜的小哥跟着他的节奏摇头晃脑的,仿佛陶醉在了某种天籁之音里,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给感染,竟真的有过路的人在他的吉他袋里投下了零钱。张艺兴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,音调跟他升天的心情一样飞了起来,唱得对面的小哥笑出了声。


张艺兴也忍不住笑了场,他是真的开心。


很久以后再想起这时,他很确定,赚一百万的后来比不上这时赚一块钱的快乐。


等卖饰品的小姐姐都收了摊,小哥也开始整理了,他把完好的膜都收到斜挎包里,折叠好小桌子和小板凳,走到迷茫地站在原地的张艺兴身边。


“你好,我叫都暻秀。”


张艺兴正在发愁今晚要到哪里找落脚的地儿,被小哥的自我介绍拉回了神,嗯嗯哦哦两声,才找回了逻辑:“我叫张艺兴。”他的普通话不标准,小哥却神色平静地点点头。


“你刚来北京吧?”都暻秀弯腰把第一个人投下的硬币捡起来递给张艺兴,“这是你赚到的第一块钱,算是你的幸运硬币,要随身带着。”


张艺兴云里雾里接过来揣在兜里:“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天来?”


“我都在这个地下通道贴了两年膜了,见过的卖唱歌手比你吃的饭还多。”都暻秀撇撇嘴,看张艺兴小心翼翼收拾好吉他和音箱,两个人并肩走出通道,阴冷潮湿顿时变成了热气蒸腾,夏天的夜晚一点也不比白天凉快。


“可是你看着年龄不大啊……”张艺兴充满了疑惑。


“在我们贴膜界,不以年龄称大小,只用技术争高下。”


“……”张艺兴满头黑线,这都什么跟什么啊,“所以,你多大了?”


“十六。”


张艺兴大大咧咧地揽住都暻秀的肩膀:“叫声哥来听听!我十八!”


都暻秀拨开他的手,转头问:“你第一天来,房子找好了吗?”


张艺兴这才重新想起刚刚发愁的事儿,脸垮了下来:“哎,我太急着唱歌了,没找呢,这么晚了,人生地不熟的,要上哪里住啊。”

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,都暻秀又看了张艺兴两眼,像是下了决心,他说:“你可以来我家住一晚。”


04

张艺兴走进都暻秀住的房间时,被里面的潮气震惊了,他打了个寒颤,半地下的阴冷他是第一次体会到,墙角已经长了绿色的霉,顶上是一条窄窄的窗户,昏黄的路灯的光透进来,也没有增添几分暖意。


都暻秀按亮顶灯,白炽灯照亮了小小的房间,里面虽然潮冷,但是收拾得很干净,东西不多,最显眼的就是桌上的几本书,跟编程有关。张艺兴小心地把东西放在门边,脱了鞋走进去,他摸了摸床单,是半干的。不知道都暻秀怎么睡得着。


都暻秀拿了干净的毛巾给张艺兴,让他去洗漱。张艺兴在湿滑窄小的浴室里洗了澡,出来时都暻秀已经坐在桌边看书了。


“擦干头发就睡吧,明天还要出摊呢。”都暻秀让出了半边床。


单人床哪怕是两个细瘦的少年,也是有些挤的,张艺兴睡在里面,他可以闻到墙面的湿气,都暻秀的背紧贴着他的,均匀地起伏着,传来的体温让他觉得困意渐浓,路上折腾了好久,今天又走了那么多路,他已经疲倦至极,不过两分钟,就睡熟了。


第二天,第三天,第四天,……都暻秀始终都没有提要他搬出去的事,他们一起出摊,一起收摊,一起吃饭,自然得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友。


张艺兴却不安起来。他也抽空去找过房子,根本没有人愿意租给他这种连保证金都交不起的人,就连半地下的房子,租金都高的可怕,他一个月赚的钱,连房租的一半都付不起。他不想赖在一个比他还要小两岁的弟弟家白住,哪怕对方什么都不说,他心里也过意不去。


05

都暻秀按时起床,叫醒了张艺兴,简单吃了两片面包,他提上桌子板凳,做好了出门的准备,转头一看,张艺兴还坐在桌边,没有起来的意思。


“你不去唱歌了吗?”都暻秀问。


“那个,暻秀啊,我今天想出去找房子。”张艺兴暗暗捏了拳。


都暻秀大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地闪了闪,一闪而过的表情快得捕捉不到,他说:“好,那我先走了。”


等他收了摊回家,看完了那本编程的书,时钟都转过了凌晨,张艺兴都还没有回来,都暻秀蜷在被子里,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,以前一个人睡都嫌窄的小床,现在反倒有些空了。


迷迷糊糊到了半夜,门才被敲响,都暻秀慌忙下床打开门,张艺兴脸上青紫一片。


看到都暻秀带着枕头印的脸,张艺兴忍不住哭起来,他抽泣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都暻秀翻箱倒柜找出了药水想给他涂上,却被眼泪一遍又一遍洗掉。


“我房子没找到,钱也被抢了……”张艺兴哭得伤心欲绝。


都暻秀叹了口气,拿纸巾给他擦干脸,凶巴巴地勒令张艺兴不准再哭,纸很贵,然后把药水涂到伤口上,贴上了纱布。


“真不知道某人是怎么有勇气自称哥的,”都暻秀抢过张艺兴手里空荡荡的钱包,放在桌上,“你就跟我一起住吧,按时交租。”


张艺兴抽噎着断断续续说:“好、好,以后……嗝,我叫你哥。”


“你少贫嘴我就谢天谢地了,哥。”都暻秀拍拍张艺兴的脑袋。


06

唱着唱着,就入了秋,天气转凉,张艺兴带的那几件单衣不顶穿,地下通道和半地下室变得更加湿冷,他靠着年轻的骨骼关节撑过了半个秋天,有一天终于感冒了。


都暻秀一早起床就听见张艺兴吸鼻子打喷嚏,把他超贵超贵的纸巾都给用光了。


张艺兴缩在吸收了半屋子潮气的被子里,瓮声瓮气地说:“暻秀啊,我今天不能去唱歌了。”


都暻秀对他娇弱的体质表示了鄙夷,并递上了感冒药,隔着厚厚的被子给了张艺兴一个爆栗:“离家出走的时候怎么就不带两件厚衣服,你以为北京只有夏天啊。”


张艺兴弱弱地“嗯”了一声,换了一个更大的爆栗。


都暻秀翻出自己的棉大衣,让张艺兴换上,拽着他出了门。待在阴冷的半地下,感冒大概永远不会好,不如出来晒晒太阳。但是要糊口养家,生意还是要做的,都暻秀决定不去地下通道,带着张艺兴去了附近的广场摆摊儿。


懒洋洋地瘫坐在小板凳上,张艺兴把头缩进厚厚的围巾,只留一对黑溜溜的眼睛在外面,看都暻秀驼着背给人贴膜。他想,都暻秀就是总这么坐着,才走路也驼着背,像个小老头似的,说话也正经得跟老干部一样。


一个大妈坐下来递上了触屏手机,要超强钢化膜,都暻秀接过来,用酒精棉布擦干净屏幕,撕下塑料膜,迅速把钢化膜覆在了手机上,几个气泡留在了里边儿,大妈一看就吹胡子瞪眼要骂人了,都暻秀沉着地拿起小卡片把气泡给推了出去。钢化膜完美地贴在了屏幕上。


张艺兴心里可骄傲了,我弟,贴膜技术天下第一。


可是到了给钱的时候,明明是超强钢化膜,大妈按着钢化膜的价格给了,都暻秀说:“您给少了。”


“谁知道你是不是以次充好啊。”大妈捂住钱包,看来是不准备掏钱了。


都暻秀觉得受到了侮辱,严肃地站起身,准备理论一番,没想到后面的张艺兴把他扯到身后,也不顾重感冒,跟大妈吵了起来。两个人从诚信从商吵到做人基本准则吵到倚老卖老。


被问候了祖上,张艺兴觉得全身都在发热,他把围巾扯开,说:“你这个大妈要不要脸,赖账还有理了?是不是看我弟弟好欺负?我告诉你,你今天不掏钱,别想走!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,你们评评理,我和我弟弟谋生不容易,这位大妈还要占我们的便宜,世风日下,没有天理了啊!”


围观的人群也议论纷纷,指责起来,大妈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。


气氛正尴尬呢,人群外有人喊了一句“城管来了”,张艺兴还发着愣,就看见都暻秀冲到桌前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膜都给收进包里,提起桌凳拉着他的手就开始狂奔,松了的围巾掉在地上,被混乱逃跑的摊贩踩踏而过。


“诶!我的围巾!!”张艺兴不住地回头看。


“别管了!”都暻秀跑得飞快,“被抓住就死定了,快点!”


张艺兴觉得自己都要喘不上气了,他刚刚堵着鼻子吵架就感觉快窒息,现在还疯跑,寒风划过他的脸颊,像是划出了无数道细小的伤口,又从衣领里灌进去,肚皮上像贴了冰包。可是都暻秀牵他牵得好紧,手心的温度灼热,传入他的血管,流过心脏。


他们跑进一条窄胡同,总算是避开了追捕,两个人脱力地靠在墙上,青石砖好凉,透过了棉衣。张艺兴大口喘气,冷风吸进气管又止不住咳嗽。都暻秀也没好到哪里去,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里狂咳。


张艺兴咳着咳着笑了起来,他越想越觉得好笑,笑得停不下来了,静静的胡同只有他的笑声在回响。都暻秀诧异地看着他,过了一会儿也笑了,两个人不知道在笑什么,捂着肚子试图阻止那酸意涌上腰间。


07

为什么那个时候会觉得那样无趣又悲惨的事有意思呢?


大概是,你在我的身边,我就忍不住要偷笑吧。


08

练了半年胆,钱没攒起来几块,除了给都暻秀交租,就是买了冬衣。


冬衣没穿几天,就入春了,张艺兴哀嚎了好些天,说自己买的太不值了,都暻秀敲了敲他的脑袋:“你就是凭着年轻才没病没痛的,半地下多住几年,你就知道好歹了。”


张艺兴趴在床上看都暻秀煮面,说:“我看你很健康啊。”


都暻秀弯腰揉了揉膝盖:“看起来很健康,不代表真的没事。”


开春了之后,两人偶然路过了唱片公司,看见有试镜,张艺兴兴冲冲地报了名,晚上去地下通道唱歌都格外有劲儿。他扯着自己刻意压低的嗓子,眼神迷离地唱着“许多人来来去去,相聚又别离。也有人喝醉哭泣,在一个人的北京……”


都暻秀坐在对面扶了扶额,这哥怎么就专挑不适合自己的歌呢?唱点清新自然的不可以吗?


一个路人走过,眼神怜悯地投下十块钱——又疯了一个。


张艺兴更来劲了。


试镜那天,都暻秀没出摊,陪着张艺兴去了唱片公司,等待的队伍老长老长,都看不到头。都暻秀陪张艺兴站了一会儿,觉得膝盖疼,但是张艺兴太兴奋,显然注意不到自己,他也不想扫了兴,忍着疼陪他排队。


排了一整个上午才到张艺兴,都暻秀坐在外面的椅子上,看一个又一个满怀梦想的年轻人垂头丧气地离开,张艺兴进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。都暻秀等了又等,终于张艺兴出来了。


“怎么样?”他迎上去。


张艺兴竖起大拇指:“我觉得有戏!他们没说不想要我,说会考虑再联系我的,我填了你的手机号!”


都暻秀想,大概是不会联系了。可张艺兴不知道。


他也不想让张艺兴知道。


“我们去那家汤饭店吧,”都暻秀帮张艺兴背起吉他,“你不是想吃很久了吗?”


张艺兴欢呼雀跃,走得飞快,路上叫嚣着要好好宰都暻秀一顿,到了汤饭店,却点了最便宜的套餐。


都暻秀瞟了他一眼:“干嘛?最贵的我也买得起啊。”


张艺兴笑弯了眼睛,颊边的酒窝填满笑意:“我们暻秀的钱要留着做更有意义的事。”于是两个人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,竟然只磕磕碜碜分食了一碗热汤。


都暻秀回家想了很久,究竟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呢?


09

果然,那个电话始终没有打来。起初张艺兴还会时不时问一问,到了后来,好像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,再也没提起。


他唱过了春天,又唱过了夏天,然后去了那家酒吧。老板听了他的歌,想了想,说,你来暖场吧,每天半小时。


张艺兴和都暻秀又去了那家汤饭店,这次,两个人点了两份最便宜的套餐。


张艺兴仍然是地下通道的卖唱歌手,只不过在八点半,他会离开一会儿,去酒吧暖了场回来继续唱,都暻秀自始至终都在地下通道里孜孜不倦地贴膜。


高清膜,钢化膜,超强钢化膜。


他翻来覆去把那几本编程书看了好多遍,去了几次网吧,可是一小时的收费太贵了,都暻秀还是舍不得。要做更有意义的事啊。张艺兴看不得他那个样子,拽着他去网吧,说随便用,想用多久用多久,哥给你出。都暻秀还跟他闹脾气了,一晚上都没理他。


张艺兴最后实在忍不住了,他对躺在床上背对自己的都暻秀说:“我觉得为了梦想花多少钱都值得。”


都暻秀不说话。


“我不偷不抢,不走歪路,正经地为梦想投资,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,这是有意义的事情。”说完张艺兴也背对着都暻秀睡下了。


两个人谁都不理谁,直到凌晨都暻秀痛苦的呻吟吵醒了张艺兴。都暻秀无意识地蜷起身子,捂着膝盖,额头上都是冷汗。张艺兴吓坏了,把他摇醒,问他到底怎么回事。


都暻秀犹豫了很久,才道出了实情,他的关节因为湿气会经常疼痛。


张艺兴觉得好难过,他们没有钱住更好的房子,更没有钱治疗,所以都暻秀只能疼下去。


入了冬,张艺兴领到酒吧工资的第一件事,就是买了一对贵价的保暖护膝。他拿给都暻秀,不由他拒绝,撕了吊牌就给他套上了。都暻秀笑了一下,给他围上了一条土黄色的围巾。


“这是什么丑颜色啊。”张艺兴翻了个白眼。


都暻秀捧着他的脸搓了搓:“这个颜色打折。”


10

接近年关,带着土黄色围巾的暖场歌手从唱歌半小时变成了一小时,都暻秀又买了新的编程书。


街上到处都是红火一片,人们都忙着打年货,换新装,张艺兴和都暻秀的生意也好了很多,到了这个时候人们总是对钱包特别宽容。张艺兴也不例外。


他借口酒吧有事,和都暻秀分开,直奔银行取了钱,去二手市场买了一台四手的老电脑,连老板都不屑于再美化这台机器,只给他说了俩字——能用。


张艺兴二话不说,掏钱。提着回了家,一进门儿就看见屋中间的桌子上放了一把吉他,很显然不是他的那把。


“暻秀?”张艺兴喊了一声,都暻秀探出头,脸上红扑扑的,不如往常少年老成的样子。


“看我给你买的礼物!”都暻秀吧嗒吧嗒跑过去拿起吉他给张艺兴看,这才有了点小少年的样子,“你快试试,好不好弹!”


张艺兴脸也烧红了,他觉得好暖,地下室一点也不阴冷,暖得像火炉。


都暻秀看见四手电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,锅里烧的菜都忘了个干净,把电脑抱在怀里咯咯咯笑了好半天,家里都是糊味儿才想起来去炒菜。


年夜饭出乎意料的简单,一个菜,一个汤,两碗饭。吃着吃着,都暻秀说:“开春了你再去试镜吧,我觉得这次你可以的。”张艺兴看看角落里放着的新吉他,点了点头。


吃完饭,两个人裹着被子摆弄老电脑,都暻秀虔诚地打开它,光是启动就花了十分钟,但是他很有耐心,慢慢地摆弄,一点也不困。张艺兴窝在他身边,脑袋不一会儿就开始钓鱼了,过了几分钟,都暻秀感觉肩上一沉,张艺兴睡着了。


都暻秀转头借着电脑的光,看张艺兴的脸。


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,颊边的酒窝圆圆的,嘴唇微微张开,像个小婴儿。


都暻秀鬼迷心窍了一般,侧过头在张艺兴唇上落下了一个吻,轻的像蝴蝶振翅的一瞬。


11

开春又是新的一轮试镜,这次都暻秀没有再陪张艺兴排队,他被勒令在家等待。


张艺兴进了房间,里面的面孔已经不是去年的那些,他拿起都暻秀给他买的吉他,深吸一口气,不再刻意压低自己的声线,自然而清澈。之后又被要求唱了几首别的歌,还有他自己的自作曲。


最后得到的答案仍然是再联系,张艺兴的心态变得平和了许多,背上吉他出了门。


都暻秀站在门口,沐浴在阳光里,朝他挥了挥手。张艺兴蹦蹦跳跳跑过去,给少年来了一个结实的拥抱。


“怎么样?”都暻秀问。


张艺兴挠挠头:“随缘吧!”


可是都暻秀膝盖的疼痛却日益严重,在下雨的天气里他甚至不能去工作,只能坐在家里用老电脑写程序。张艺兴陪他去医院看了,可是治疗费用却令人咂舌,完全不是两人能够承担的。


即使带着护膝,也不能够阻挡湿气的入侵,都暻秀疼得翻来覆去,张艺兴只能看着干着急。


他在一个人北上三番五次被拒绝时没有气馁,在地下通道卖唱等不到唱片公司的答复时没有失望,可是却在都暻秀的病痛面前变得愤世嫉俗。他从没有因为没有钱而对人生不满,他和都暻秀一起,没有钱也很快乐,可是现在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了。


张艺兴去了酒吧,想要多唱几分钟,这样就可以多拿些薪水,可是老板给他的一个半小时已经是极限,他又去便利店找到了通宵的工作,隔天上班。这样子才好不容易给都暻秀排上了一个疗程。


他们的话变得越来越少,都暻秀知道,即使阻止张艺兴,他也不会听的。


他只好在张艺兴去打工的夜里,拼命地写程序,想要多赚点外快。


12

张艺兴在酒吧唱完了歌,背着吉他从后巷离开时,被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拦下。


“你很缺钱吧。”那个男人直截了当地问道,语气却是十分肯定。


张艺兴不准备回答,避开他就往前走。


“你不是想做歌手吗?我有办法让你快速出道,马上就能有大笔的钱入账。”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,让张艺兴顿住了脚。


看到张艺兴的犹豫,男人笑了起来,他绕到张艺兴身前,在他衬衫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卡片,又附在张艺兴耳边说了几句,就离开了。张艺兴一个人站在原地,脸色发白,手紧紧握成了拳。


都暻秀觉得最近张艺兴状态不太对劲,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就走神了,他把这归结于张艺兴严重的睡眠不足,可是张艺兴固执得跟头牛似的,根本不听他的话。


“你可千万别走什么歪门邪道,我可不会原谅你的。”都暻秀在某个深夜辗转反侧,拉着张艺兴说道。


两人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,面对面,张艺兴感觉到都暻秀灼烫的呼吸,不由地心跳加速,他把手伸到都暻秀的被子里,摸了摸他的膝盖,问:“疼吗?”


都暻秀摇摇头:“不疼,治疗很有效果。”


“主要还是环境不好。”张艺兴叹了口气。


都暻秀在被子下牵起张艺兴的手,捏了捏,说:“没关系,我们会赚很多很多钱,你会有很多很多的粉丝,我们会过得很好很好。”


“嗯,一定会的。”


13

梅雨季来了,一连好多天的阴雨天,大雨下破了天,地下室的墙壁都在不停地渗水,地上甚至有了小滩的积水,都暻秀的膝盖突然恶化了。他疼得不能起身,就连手肘的关节都开始疼痛。


张艺兴架着他去医院,医生说务必要换一个环境再配合治疗。数了数银行账户里的钱,张艺兴咬牙把下一个疗程的钱也交了,想着要把房租拖一拖。


可是,过了几天,迎接他们的又是一个晴天霹雳。这栋老楼要拆迁了。


所有住户必须在一个月内搬离,没有例外。


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还能找到便宜的房子,张艺兴愁的神经性胃痛,忍着疼到处找房子,没有一个付得起租金。他不想再让都暻秀住在半地下。


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那张皱巴巴的卡片,张艺兴才想起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说的话,他变了变脸色,把卡片扔进了垃圾桶,过了几秒又捡了回来。


深夜等都暻秀睡熟了之后,他摸出都暻秀的手机,给那个号码发了短信。


男人回复说约定仍然有效。


梅雨季终于过去,第一个回归的晴天就是高温酷暑,阳光透进墙顶的窄窗,墙壁终于不再渗水了,都暻秀早上起床觉得腿脚灵便,一口气能贴一百张膜,让打工刚回来的张艺兴好好睡觉,约好明天一起去找房子,就拎着桌凳出摊去了。


张艺兴疲惫至极,却很清醒,再不过几天就到了搬离的日子,他却还没有解决的方法。


终于忍不住拿都暻秀的手机跟男人约了时间。张艺兴记好了地点,把短信给删掉,放回了都暻秀的枕边。


14

最后一次出摊,晴空万里,阳光明媚,两个人却都有些心事重重,张艺兴心不在焉地唱歌,都暻秀也心不在焉地贴膜。


晚上张艺兴从酒吧唱完歌回来,等都暻秀收了摊,陪他走回家,要了都暻秀的手机,就走了。


他坐了末班的公交车去了约定的地点,是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。


离家两年,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,一时间水晶灯都明晃晃地让他感到眩晕,张艺兴的脚步格外沉重,他不断安慰自己,为了都暻秀,是值得的。


张艺兴坐在大厅的真皮沙发上等待,他攥紧拳头,手心都是一片通红。


电话响了。


15

都暻秀在家里坐立难安。


他可以给张艺兴打电话,可是他不敢,他怕张艺兴不接,甚至关机。


他看见了那个交易,张艺兴没有清理掉“已删除”里的短信。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艺兴,他想要阻拦,可是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呢?万一张艺兴只是为了梦想,想要马上出道,那他不就像一个跳梁小丑?


他们曾说过的,要堂堂正正实现梦想,他不知道张艺兴还记不记得。


可是如果张艺兴是为了他的病情而去做那样的交易,都暻秀就更加不能原谅自己。他是把张艺兴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。他猛地站起身,坐出租车去了那个酒店。


然后看到了张艺兴走进电梯的背影。


都暻秀感觉到膝盖是前所未有的疼痛,疼得他心都碎了。


16

张艺兴临阵脱逃,在酒店外的花坛边坐了一宿。


他想,自己逃开的样子一定像一个疯子,他的脑袋里一直回响着都暻秀的那一句“我不会原谅你的”,最后还是下不了狠心,也不敢回家去,一个人自怨自艾了一晚上。


黄澄澄的太阳升起了,蝉鸣开始此起彼伏,张艺兴站起身,揉了揉酸软的腰,搭早班车回了家。


空荡荡的房间让他彻底愣在原地,不知所措起来。


房子里只剩下他的东西,都暻秀好像从来不曾存在,什么都没了。


只有那把他送他的木吉他,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。


张艺兴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,他机械地接通,对方说:“你好,这里是xx唱片公司,能请您抽空过来一趟吗,我们想跟你谈一谈出道的事宜。”


17

后来,那个北漂的少年成了有名的唱作人,十多年间开了百场演唱会,场场满座,开票便售罄。


后来,许多男孩女孩钦慕他的才华与外貌,他却神秘低调,从未有过绯闻,一心只做音乐。


后来,他住在市中心的豪华公寓里,家里的装修却精简得可怕,客厅的角落里摆着一把破旧的木吉他。


后来,他有了自己的厨师,却再也没人与他分享一碗热汤的暖。


后来,曾有公司新招的歌手说自己住在半地下,吉他都发霉了,他听了,手不住地颤抖,摸出钱包,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拿出来,连硬币都交给了那个歌手。他说,找个好一点的地方住,不要亏待了自己的身体。


后来,他决定隐退,开了最后一场演唱会。


18

都暻秀买到了一张演唱会的票,说实在的,太难抢了,哪怕是像他这样的高级程序员,手速也只能抢到普通席位。


他听说这是张艺兴的最后一场演唱会,犹豫再三,还是决定去看一看。


整场演唱会,没有华丽的灯光,没有强劲的音乐,只有一首又一首他亲手写下的歌。直到最后,他抱着旧吉他,坐在舞台中央,全场只有一束灯光将他照亮。


他说,我曾经错过了一个人,而后,我后悔了十几年。


我每一场演唱会的1排01号,都留给了他,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他。


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场演唱会,不知道他会不会在,大概是不会了。我就想告诉他,我们曾经一起梦想的未来,已经变成了现在。我一直在磊落地做音乐,堂堂正正。


然后,他拨动了琴弦,是那首脍炙人口的《后来》。


19

永远不会再重来,有一个男孩,爱着那个男孩。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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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平凡人的故事,送给你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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